愛上風的少年
作者:琴心
少年愛上了風,這是故事的開始。
小小的木屋前,磨坊巨大的風車見證了他們的初次見面。
少年喜歡這里,瓦片堆積而成的屋頂上能看見連綿不斷的麥田,風讓他們翻動起來。金黃色的海浪靜靜地翻騰著,宛如波濤卷起,一直延綿到山丘的彼端。
少年吹奏起口琴,他知道,風很高興,在麥田的中央起舞,穿著她最喜歡的白色連衣裙。
璀璨的星空下,黑夜的帷幕中,少年愜意地躺在風的懷里,手指在各個星辰之間回蕩。風輕輕吹起少年的頭發(fā),他稚嫩的臉上,澄澈的眼神飽含依戀。少年能夠感覺到她在指尖劃過,催促著溪流前進,調皮地擺弄著樹葉與花朵。春天的她很貪心,將桃花的花瓣全都摘下,將晶瑩的露珠悄悄收藏,少年笑著說,很美。
夏天,她總是等不及少年的輕舟,青山綠水之間,輕點腳尖,迫不及待地在河畔間起舞。秋天,她吃不到秋收的果實,著急地環(huán)繞在少年身旁,吹熄了他烤魚用的柴火。凜冬將至,少年在雪地中滾起了一個雪人,她小心翼翼地將雪花灑在其上。
他愛上她,愛得那么單純和真摯。無法觸碰、擁吻,無法十指相扣,無法用語言傳達出片刻的思緒。可那有什么所謂呢?
少年能感覺到她的陪伴,聽得到她的心聲。他將手指放在唇間,想要索取一個吻,他將愛戀化作詩歌,留在窗邊的小桌上。
少年獻上了一束花,但風將花瓣吹向遠方。
可你如何拴住天邊的云朵?可你如何用柵欄圍住一陣風?
他收拾行囊,沒帶一點值錢的東西,一支筆,一個手賬本,一支口琴,幾件素色的衣服。
我要去找你啊,少年如此說道,笑容不如往昔,可依舊飽含熱情。
他穿過暮色的森林,看過山崖間的夕陽,聆聽過海浪的聲音,也到過草原的盡頭。
他在城市的夜晚,看無數的天燈被風托起,在天邊鋪出一條明亮而溫和的綢緞。
他將手指放在唇間,想要索取一個吻。
他追尋著她的腳步,慢慢地拼湊出那些從未見過的奇景。高山上的云層如同填滿天地的道路,少年能聽到風的低語。
他賣掉手賬本,里面全是關于風的詩,換來一大堆紙卡,紅色的,白色的。就像那棵千年之前便已扎根的老樹,小小的風車插滿了每一根樹枝。紅色的,白色的。
用荷葉躲過綿綿細雨,用山里的蘑菇充饑,風耐心地領著少年的手,帶著他走向各地。她獻上了自己看到的所有景色。
可他將手指放在唇間,想要索取一個吻。
空曠而幽邃的山谷中,少年第一次聽見她的聲音。
每一個巖洞都被她利用著,吹奏出他從未聽聞的樂曲。
少年漸漸長大,漸漸老去,慢慢地,趕不上風。
他坐在石橋上,沒法再理會風的催促與鼓勵,雙腿不再有力,身體已然老去。少年笑了笑,半生沉浮,原來不過是她輕聲吹拂之間。
沒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可能快要離開你了。少年不再,獨留一個喃喃自語的老人。
他將手指放在唇間,想要索取一個吻。
年輕的人們圍在床邊,他們不明白老人顫巍巍的手有何含義。
老人的身體終化作塵土。過了許久、許久,地上再也沒人記得他,他也忘卻了自己。
可為什么,他仍無法忘卻一件事?他將手指放在唇間,還是想要索取一個不存在的吻。他的每一縷神經,每一絲感受都飄蕩在黑暗之中。黑暗之中,微微的光微微晃動。
輪回幾許,小小的墳墓爬滿青苔,長滿嫩草,一顆木棉的種子落到了墓地前。
木棉花開,一對情侶來到了樹下,他們親昵,相互依偎。
墳里的他靜靜地看著,讓花開得更加鮮艷。
木棉的種子飄散在了空中,他終于等到了。
那是一個世界上,最溫柔的吻,吻入了廣闊的天空,吻入了孤單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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