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農具
農具是農民的命根子,依靠它們,農民勞作,收獲莊稼,也收獲生活的幸福。如今,隨著農業(yè)現代化水平的提高,那些像寶貝一樣的農具們漸漸退出時代的舞臺,像一個個棄兒,被收攏在倉房里。但作為農民的兒子,我永遠不會忘記它們,它們會永遠明亮地閃爍在我的回憶中,它們身上那一縷縷溫和、平靜的光芒,常常激蕩在我歷經歲月滄桑而漸顯疲憊、憂郁的心里。
夏收的時候,我回到了老家。一進家門,就聽見父親在那兒吼:“龜兒子,連個鐵叉也不會用,怎么會折斷了一個翅呢?”
看著他心疼的樣子,我接過鐵叉看時,這只曾經寒光閃閃的鐵叉,如今已銹跡斑斑,三根鐵翅果然缺了一根,用起來很不給力。父親說是我那小外甥,從小不碰家具,連個锨把都攥不緊,頭一次攏麥草,就把鐵叉弄壞了。
父親雖說是鄉(xiāng)村醫(yī)生,但更是農民,他對農具有著特殊的愛。他不但醫(yī)術高明,也愛拾掇家具。我想起那些年村里有個小伙子,是我本家大哥的五兒子,他每次去地里干活,都來我家借農具。他說:九爺拾掇的家具,用著順手。每每這時,父親就會得意地笑了。是的,父親善于給農具安裝可心可用的把兒。我們家的農具鐵锨、木锨、镢頭、鋤頭、鐵鐮、鐵叉、斧子、耙子,包括木犁、木耬,都是他親手一件一件給收拾好的。每天清晨,天還只蒙蒙亮,父親便起來,鉆到倉房里,看看他的寶貝。有時他會取下鋤頭,試一下把柄,有松動的話,他就找來小木塊,削成合適的薄片,用斧頭呯呯地敲頂進去。隔一段時間,父親還會把柴刀、斧頭、鐮刀拿到磨刀石上去磨,直到磨出光亮來,再給它們上一些“洋車”油,是為了保存那份光鮮吧。
父親還會編織籠。這在鄉(xiāng)下算技術活兒。先要選擇有韌性的細木條子,一條條地收拾干凈,劈掉旁股斜枝,然后在已拾掇好的籠把兒上一圈一圈地編織,用不了一晌時間,就能編兩只籠。籠在鄉(xiāng)下用處可多哩,擔土擔糞、提柴提草,尤其掰玉米時,籠的功能就凸顯出來了,它鼓鼓的肚子能裝好多呢。
父親犁得一手好地。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每年種麥子前的半個月,父親就開始犁地了。天麻麻亮,父親吆喝著牛,便開始了一天的勞作。響亮的鞭子,忽閃那么幾下,甩出幾聲脆響,驚醒了沉睡的鳥兒,地頭上最多的是麻雀,它們站在新翻的泥土上,啄食著蟲子。偶爾也會來幾只喜鵲,嘎嘎地叫著,好不熱鬧。犁地時,牛走在前面,犁鏵跟在后面,父親又走在犁鏵后面,腳踩犁溝,一手扶著耕犁,一手揚著鞭子,口里吼著唱腔,唯一忠實的聽眾是走在前面埋頭拉犁的牛。忠厚的牛并非全然沒有音樂的耳朵,它知道這是父親在與它談心,向它問候。歇息的時候,牛臥在犁頭邊靜靜反芻,它是否在回憶往事?父親靠在犁頭上抽著旱煙,靜靜地望著遠處的青山,他是否也在回憶往事?唉,人啊牛啊,忙碌了一生,就賺了一些記憶,供老了的時候反芻。
現在我每每回老家,就會看到那些昔日風光的農具,那些父親使用過的農具,安詳地掛在南墻上,櫛風沐雨,銹跡斑駁,鋒利的已顯駑鈍,靈巧的已顯笨拙,只是它們身上覆蓋的關于收成與播種的日子還熠熠閃光,在陽光的深處訴說著什么。
作者:胡忠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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