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子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游女，不 可求思。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 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楚。之子于歸，言 秣其馬。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 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蔞。之子于歸。 言秣其駒。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 永矣，不可方思。

——《詩經(jīng)·漢廣》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游女，不 可求思。”《漢廣》開頭就告訴了我們結(jié)局， 這是一份注定沒有結(jié)局的感情。一位普 通的樵夫在采樵之地愛上了對岸的游女， 但是他心里清楚地明白，“不可求思”。情 思纏繞，無以解脫，悵然若失之時，將目光 投向浩淼無邊的江水，發(fā)出一聲聲嘆息。 那位衣袂飄飄的姑娘，在他心中是如此美 好。卻猶如“南有喬木，不可休思。”亦如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更如“江之永矣， 不可方思。”他們之間隔著山、隔著水…… 那嗚咽的江水，成了他傷感的歌。

不知道那位樵夫是在怎樣的情況下 遇見這位“游女”的，更不知道她是怎樣 的一位佳人，詩中對她的描述惜字如金， 唯有從樵夫的情深意重中揣測她定有著 傾國傾城的容顏，“巧笑倩兮，美目盼 兮”。高不可攀，而他只能仰視。我們仿 佛可以看見他望著她的背影癡癡地站 著，像一尊雕塑，孤單而無可奈何。

在日復(fù)一日的思念中，幻想著有一 天她能嫁給自己，“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 老。”“之子于歸，言秣其馬。”“之子于 歸。言秣其駒。”他的情感樸素而真誠， 如果你能嫁給我，多好？我就要去砍許 許多多的荊條、蔞蒿，為你高高舉起迎親 的火炬，將婚禮辦得熱熱鬧鬧；就要去把 馬駒喂得飽飽的，高高興興地駕車迎娶 你。這樣的一往情深只不過是他的一廂 情愿罷了。腦海中不停回響的依然是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 方思。”他就這樣在自導(dǎo)自演的夢中歡樂 或者悲傷，然后清醒。

有人說“如果失戀是天崩地裂，那么 暗戀就如同細(xì)水長流，慢慢吞噬你的心 靈。”這樣纏綿的情感，如流水一樣綿長 深遠(yuǎn)。不由得想起《致青春》里，張開站在 阮莞的墓碑前說的那段非常感人的話：

“你知道滿天星的花語是什么嗎？ 就是甘愿做配角。沒有人知道我一直愛 著你，我懷揣著對你的愛，就像懷揣著贓 物的竊賊一樣，從來不敢把自己暴露在 光天化日之下……”

暗戀的人容易滿足，一個笑容，都可 以讓他溫暖許久；暗戀的人也容易傷感，因 為可望不可及，所以懷著孤獨默默守望。 不可克制的情感只會毀滅自我，就 像童話中的美人魚，忍著淚為心上人舞 蹈，每一步都如在刀尖上行走，最后化成 五彩繽紛的泡泡。她就像美麗的煙花， 被逼迫躥到漆黑的空中痛楚地盛放，然 后消失不見。

而《漢廣》中樵夫的情感是溫柔敦厚 的。盡管他愛得很辛苦，卻很好地克制 著，不委曲求全，不怨天尤人。雖然有些 惆悵，但是無怨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