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車一族
我開始擁有汽車時,便感覺自己有了一匹 駿馬,而壓根沒有想到它是轎車。轎車的本義 是從古代的交通工具轎子演繹過來的,那時的 官人出行乘八抬大轎,大戶人家嫁娶也坐四抬 花轎,這既是代步的工具,也是一種身份和富 貴的象征。
我愿意把車想像成馬,是因為馬更能產(chǎn)生 速度和效益。英國作家斯威夫特在他的《格列 佛游記》中對這種高貴俊逸的動物有這樣精彩 的描述:馬的前蹄騰舉,揚鬃奮尾的嘶鳴現(xiàn)象, 使背上的騎手一下變成了英雄。而事實上,這 個騰飛一躍的動作,汽車做不到,但在高速路上 行駛,汽車的速度肯定比馬跑得快,端坐在駕駛 室里,手握方向盤,腳踏油門,放一曲激揚的樂 曲,任由前邊的景物撲面而來,又被呼呼地拋到 車后,這會產(chǎn)生一種“舵手”的自豪,舵手可是比 英雄還要偉大的一個稱號,汽車在“舵手”的操 縱下,疾馳自如,奔跑如飛,轟鳴的機器如同駿 馬的蹄聲,這部精巧的機器成為一匹有著生命 靈性的座騎,駿馬創(chuàng)造了騎士和英雄,汽車時代 創(chuàng)造了無數(shù)的“舵手”和速度效益,這無疑是人 類文明的重大進步。
多少年來,汽車帶給我許多方便和優(yōu)越,它 成為我真正的“鐵哥們”,我曾駕著車從一個城市 到另一座城市,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峽長 的山谷,彎曲的盤山公路以及廣袤的原野都在車 窗邊一掠而過,極像一部黑白的老電影,勾起了 我無邊的遐想。
我想起三十多年前來惠州的情景,我乘坐的 客車搖搖晃晃地從東江上游的一個小鎮(zhèn)顛了七 八個小時,終于來到了水北碼頭,就要過輪渡了, 絡腮胡工人頭戴草帽,胸前掛著口哨,“滴,滴”地 急吹兩聲,手里的紅旗往下一砍,一個三角木踢 過來墊在客車的輪胎下,我們的客車便被牢牢地 固定在一個地方?粗菍掗煹慕嫔纤缓鹬 突突冒煙的輪渡,看見那河兩岸排成長長的車 龍,蜷曲在悶熱車廂里的我充滿著揪心和焦慮。 經(jīng)過了近兩個小時的等候,我們的車子才得以緩 緩地爬上輪渡,過了東江,上來惠州,天已全黑 了;椟S的路燈亮了,朦朧的鵝城和西湖顯得有 些影影綽綽,這是我第一次乘車來惠州的印象。
許多年之后,當我不是個乘客而是駕者時, 我駕著汽車從新建的惠州大橋上轉(zhuǎn)到江北再從 西枝江橋折回,又沿著下埔大道往西湖方向兜 圈,我在尋找什么?在尋找惠州橋下的那艘退 役的大鐵船,還是想再次碰上那位長滿絡腮胡 的輪渡工人?其實我誰也不想找,我只是在尋 找一種感覺,一種騎手的感覺,一種躍馬揚鞭的 愜意和超越。
近幾年,大街小巷突然冒出了各式各樣火柴 盒式的轎車,城市突然變得擁擠和壓抑,街道變 小了,橋梁變短了,我一下失去了那種駕者的快 感,我自覺我擁有的汽車已不是一匹有生命的駿 馬了,而又成為了古人所說的轎子。轎子充其量 是外力抬扛的一種笨重的代步工具。
其實,任何事物的發(fā)展都存在著兩面性,汽 車這個“昔時王榭堂前燕”紛紛飛入尋常百姓家 之后,突然讓駿馬變成了轎子,讓騎手成為了轎 夫,讓顯赫變成了平庸。我開始為上下班的交通 堵塞而慌不擇路,為尋找停車的地方而四處搶 灘,為日漸上漲的油價而揪心犯愁,為大街小巷 幾千臺幾萬臺如蜜蜂箱般的盒子的轟鳴聲而深 感焦躁和不安。據(jù)說發(fā)達的美國,交警會對公 路上少于三人乘坐的車輛作出相應的處罰,目 的是制止車主浪費資源。迷茫和困惑中,我常 想,在這鋪天蓋地、車水如龍的車流中,所有的 發(fā)動機都在消耗著緊缺的能源,又同時向這個 城市排放出大量的廢氣,而那些緩緩蠕動的車 流,有多少僅僅是為了把車上唯一的乘客送到 那個所謂上班的地方,也許他們整天就在這兩 點之間周而復始地來回折騰,家——辦公室,辦 公室——家,養(yǎng)車的費用竟耗去了他們工資的 一半或更多。汽車本來是創(chuàng)造速度和效益的工 具,現(xiàn)在速度沒有了,效益也沒有了,而在這繁 榮喧囂的背后,汽車還創(chuàng)造了什么?噪音、廢 氣、堵塞、奢侈,抑或腰椎間盤突出……富裕起 來的有車一族在狠狠地過把癮之后,是否要更 理性地作出某種思考或者選擇,比如我,是否應 放棄與這位多年“鐵哥們”的友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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