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線織出新生活
“我17 歲時想跟祖母學織布,但祖母認為我性格像男孩,學不了,不肯教,祖母說,如果你都能學會,我用巴掌做鍋給你煮飯。”說起自己人生的最初學藝,今年61 歲的謝東平喜歡以這個故事開頭:“但有一天,我忽然拿出一方嶄新的頭帕送給祖母,說是自己織的。祖母打死不信,搞清原因后,就服我了。” 說起自己最初學藝,謝東平笑聲不斷,高興之情溢于言表。
謝東平是連平縣上坪鎮(zhèn)古坑村人,由于家貧,她從沒上過學。年輕時,她很想成為祖母那樣心靈手巧的織女,祖母一生織布,技藝很好,但她懷疑謝東平的恒心,只是隨意指點,不愿正式收徒。謝東平個性倔犟,徒弟做不成,學藝卻不放棄。一次,她在外地發(fā)現(xiàn)一種帶子很漂亮,但沒錢買。她看了很久,默記心中。當晚回來,她偷偷用祖母的織布機在油燈下反復練習,凌晨3 時,一條帶子終于在油燈下和記憶重疊,展現(xiàn)出美麗的色彩。早上,祖母滿臉疑惑地問:“昨天晚上,隔壁時不時嘰嘰軋軋,是不是鬼。”每當說起這個故事,謝東平就會開懷大笑。
謝東平后來嫁到同鎮(zhèn)的下壩村。這個村很多人織布,不少家庭還有織布機,此起彼伏的機杼聲再次激活她心中的夢想?臻e時間,她便這家看看,那家瞧瞧,用心揣摩別人的技藝,加上已有一些基礎,她覺得織布并不難。于是她借了村里人的機器,花了6 天時間,織就人生第一匹布。她將這匹布做成一方方的頭帕,并送給祖母一方。此時謝東平已經23 歲,離當年要求跟祖母學藝已經過去整整6 年,老人家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孫女依然“執(zhí)迷不悟”,這位織出過無數(shù)漂亮布匹的老人先疑后喜,連說沒見過這么好看的頭帕。
謝東平將其余的頭帕拿到鎮(zhèn)上賣。在熱鬧的墟日,她的手藝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共賣了70 元,除去成本賺了40 元。這是她人生中的一次重要收獲,對美好生活的憧憬比幾十塊錢更令她激動。
當謝東平還沉浸在成功的喜悅中,別人卻把織布機要了回去。她覺得很失落,又覺得很正常,織布機對誰都重要,不可能老借給自己。別人不借,自己不能買嗎?但她很清楚,這比學會織布要困難得多。她家很窮。一次,她的小孩連續(xù)兩天高燒,沒錢治療。當時,大隊合作醫(yī)療站的掛號費是5 分錢,可是連這5分錢她都沒有,最后只好靠草藥治病。
面對挫折,堅強才能帶來轉機。謝東平領著全家省吃儉用,第二年冬天,終于攢夠了 4 元錢,在縣城買了一臺腳踏織布機。城里到她家有20 多公里遠,織布機太大,客車不讓放,于是她干脆走路,將30 多斤重的“寶貝” 背了回來。當時天氣極冷,北風如刀,但春天已經走進她心中。
轉眼間38 年過去了,這臺織布機謝東平至今還在用,成為一個客家婦女奮斗的象征。面帕是謝東平經常織的一種土布。一方面帕包含紅、黃、青、藍、白五種顏色,因此,織面帕需要五種顏色的紗線,五把梳子。面帕不單織法復雜,用法也有講究。在連平,它是一種具有重要寓意的嫁妝。女孩出嫁,送她九方連起來的面帕,稱“連九”,寓意夫妻倆長長久久。還要加上一大一小兩條彩帶,客家話中,“大小”和“小孩”諧音,都讀“太細”,一大一小兩條彩帶是祝福女孩早生貴子。
面帕和彩帶還有鑒別“新娘”的作用。如果新娘走進男方家門,手里握著的是“連九” 和一大一小兩條帶子,表明她是黃花閨女,如果握著手巾,那就是再婚了。
紅事用面帕,白事也可用。老人去世,主家要送給女兒一對面帕和一條帶子,兩方面帕連在一起,祝福夫妻兩人平平安安、健康長壽、帶子帶孫。
除了面帕,“牛欄穿”謝東平也織得不少。這是一種曾經非常流行的被單面料,是一種藍白格子布,蓋在身上讓人覺得溫暖、厚實。
謝東平說,改革開放后她覺得特別有干勁,又添置了一臺織布機,干得特別開心。由于布品銷售極好,為了趕工,她曾經足足一個星期沒有出門,連去菜園摘菜都覺得浪費時間。
辛勤和執(zhí)著織就的不僅是新的布匹,更有新的生活。上世紀九十年代初,她家蓋起了鋼筋水泥房,成為下壩村最早蓋起鋼筋水泥房的人家之一。
謝東平說,現(xiàn)在幾乎沒有人手工織布了,但她織的“牛欄穿”、面帕和彩帶都還有人要。她現(xiàn)在織布不是為了掙錢,而是舍不得丟掉用了幾十年的梳子。
說起現(xiàn)在的生活,謝東平笑道:“我一直以為祖母不自信,其實我也不自信,初學織布時我怎么也想不到會有今天這樣好的日子。” 她說得沒錯,前不久,她家又建起了新房,生活正變得比彩帶還美。
周建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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