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大概也只有親情，不用刻意去 經(jīng)營，像美酒般，越久越醇。譬如父親的愛， 只是那個時候，我還不懂。

小時候，父親的愛是嚴厲的。

我想起，那些年，有過的一段叛逆時 光。其實我一直是蠻乖的孩子，不知怎么就 學壞了，乖孩子叛逆起來更讓人生怕。

上小學時，我常和一堆老師眼中的壞同 學混在一起，后來，我喜歡我們班一個女同 學，她就坐在我前面，有一天，我給她寫了封 信，她看了信，當場撕了，丟回我課桌，還叫 班級里另一幫壞學生來收拾我。

于是，我們相約，在學校門前干了一 架。這一架雖然沒人傷亡，卻驚動了學校和 家長。

那天回到家，我看到父親坐在客廳，臉 上毫無表情�？匆娢宜�才爆發(fā)，他氣得咬牙 切齒，腮幫子咬出一溜肉，就像一只發(fā)怒的 豹子，掄起一根騰條就往我身上抽打，騰條 在我身上游走，我哇哇直叫。

我印象中，那是父親第一次打我。那 天，我失魂落魄地逃出家里，在外面混了一 宿，這是我第一次離家出走，第二天回來后， 我又像中了魔似的什么話也不說。那段時 間，我和父親的關系降到了冰點。

后來長大了，我才去設想，當我不在家 的那夜漫長的時間里，他是怎樣的心神不 定、坐臥難寧，我一聲不吭跑到外面去，給父 親出了一個多大的難題。

長大后，父親的愛是沉默的。

有一回和伙伴們?nèi)ヅ郎�，下山時我不小 心崴了腳，腳腕腫起一大塊，痛得我哇哇 叫，好不容易回到家，母親心痛得像自己崴 了腳一樣，父親只是冷靜地看了看，什么話 也沒說，把我送到了醫(yī)院，后來母親告訴 我，本來那天父親要出差的，因為這事耽誤 了就沒去成。

有一次，我邀請同學來家里聚會，好不 容易有個狂歡日，我們都非常興奮，只是父 親，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他前前后后幫我們 布置完會場后，就默默地走開了，只有媽媽 和姐弟陪我們一起玩。

畢業(yè)了，學校要我們交畢業(yè)紀念照：一 張父母和我們的合照，我才發(fā)現(xiàn)好像沒有父 親的照片，倒是有一堆我和媽媽的合照，每 當要父親和我們一起合照時，他總是擺擺手 說莫照莫照，我不上鏡的。于是每次他就自 覺扮演我們的攝影師了。

后來我去廣州讀大學，有時候打電話回 家，是父親接的電話，他似乎很想跟我說說 話的，但說的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事，這時， 我都有點不耐煩地說：爸爸，不然你叫我媽 來聽電話吧，我有事要和她聊。

這些年，工作在外，和父親接觸越發(fā)少 了，父親在老家住，母親因為要幫我?guī)Ш⒆樱?一直住在深圳，偶爾節(jié)日，父親會下來一趟， 說是來看看孫子，帶來一堆家鄉(xiāng)特產(chǎn)，每回 都把我的小家塞得滿滿當當?shù)摹?/p>

后來，我終于懂了父親的愛，他一直在 深情表達，只是我未能察覺。